三百八十、
“想来他们定会在燕瑶这个名字上大做文章。”
寻歌一听到这个名字,脑海里顿时浮现出那个站在江水中,有些萧瑟的背影。
那时寻歌本来打算走的另外一条路,毕竟顶着天光看书容易眼花,林中树荫反而倒好些,然而当她走到岔路口的时候,她忽然想吃面皮汤了。
于是鬼使神差的,她改变了行进的方向,也正因为如此,她遇到了当时还被称作燕瑶的颜子衿。
寻歌这一路走来,寻短见的人她遇到了不少,但她出手之时少,旁观之时偏多,毕竟人各有命,何必贸然打搅。
只是她向来眼尖,记性又一向异于常人,总觉得眼前这个女子的背影有几分熟悉,想着想着,忽而想起来那个当着百官拒了陛下百金美姬的赏赐,只讨了一坛酒,一匹马,说着要回家去娶心上人的男人。
寻歌出门这么久,极为难得地掐起了手指,只是这一掐,她便忍不住上前唤住了眼前的女子。
而燕瑶这个名字,一开始其实也不是颜子衿主动告知,而是她随颜子衿去燕家时,听那位燕家嫂嫂提起的。
当时虽然已经知晓颜子衿的身份,但寻歌却并未主动开口询问,毕竟人各有命,这不是她该插手的事。
寻歌本来是这么想的,但她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又与颜子衿有了牵扯。
“什么意思?”颜述紧抓着缰绳,这夜里的温度越来越低,他们这般快马加鞭的赶路,夜风如同寒刀一般划过脸颊。
三匹马,四个人,却没有人对此有所多言,毕竟比起如今颜家,亦或者该说是颜子衿的处境来说,这点根本算不上什么。
“江柔不可能会知晓颜子衿就是燕瑶的事,但这不代表他们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她。”杜昀紧抿着唇,他跟着燕小君这么久,也总是一脸笑嘻嘻玩世不恭的样子,这样的表情实在难见。
“若你说的是真,那么颜子衿……亦或者颜淮,就会处在一个不利的处境。”寻歌说着猛地被呛了一口冷风,话还没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颜述见状只得腾出一只手将她更搂紧了些。
眼见事态紧急,颜述再如何冷静也无法坐视不理,弃毫伤得太重不敢随意挪动,于是他将所有心腹留下,一边帮着五房伯父处理后事,一边照顾弃毫,自己则轻装简行,随杜昀他们星夜兼程快马进京。
寻歌说什么也不愿意留下,考虑到她的伤势,颜述本打算找一辆马车,可寻歌却道时不我待,马车不如骑马简便,也讨了匹快马同行,但她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好好休养,没行多久背上伤势又再次加重。
实在不放心她一人独骑,如今的情势也容不得多耽搁,于是颜述只得道了声“冒犯”,让她与自己同乘赶路。
“她落水失忆成了燕瑶是真,后面经历的事自然也是真,纵使满天神佛来了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杜昀赶得最急,几乎跑在最前面,“他们既然费这么大的劲将江柔带走,自然要将她利用到最大,最好的结果,就是让她成为真正的颜子衿。”
“这怎么可以!”颜述顿时开口否定,颜子衿这本就是无妄之灾,怎么能因此没了身份,眼睁睁看着他人顶替了自己,莫说他了,颜淮又怎么可能会接受?
“怎么不可以,本就是活生生的人,苍州城……城中认识她的人比比皆是,若江柔知晓颜子衿就是燕瑶,后来也成了绣庄的绣娘,她怎么会没有法子对付。”杜昀说着,不由得攥紧了缰绳,“甚至费不了多少力气,只需要寻到与燕瑶亲近之人……甚至,只要从她们口中得到几句真话……”
“无论颜子衿承不承认,这些话都会是实打实的证据,而且没有任何一句掺假,她根本无从辩驳。更何况他们只是想让江柔成为真的颜子衿,目的达到了,便不会再多生事端,这样下来颜子衿就成了唯一一个满口谎言,顶替假扮贵女的罪人。”
“荒唐、简直是荒唐!”颜述心急如焚,脑子里几乎一团乱麻,“就没有法子证明锦娘的身份?”
话音落下,换来的却是杜昀和寻歌的沉默,马蹄踏碎地上的夜影,蹄声打乱了周围的寂静,正是这样,他们的沉默才显得这般突兀。
“怎么没有,可纵使有法子,我想颜子衿也不会答应。”许久,寻歌这才缓缓开了口,“在这件事上,最好的结果便是她认下欺君的罪名……且只有她一人认下。”
“凭——”
剩下的话,在颜述想明白的瞬间被生生咽下,此番他也同杜昀他们一般沉默,与此同时,一个极其可怖的想法从他心底浮现。
若颜述顾全大局选择袖手旁观,就这么舍了颜子衿,不仅不会牵连到颜家分毫,甚至对于颜家来说也是好事,毕竟她和颜淮的事……
“啪!”
一声极为响亮的耳光,声音之大,连燕小君也不由得侧目,寻歌抬头看着颜述,只见他紧咬着牙,双目猩红,那只手悬在半空,仿佛打算给有这个禽兽想法的自己再来一巴掌。
垂下眸,寻歌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