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离开,他们却得知了另一消息。
因皇室课业改制,文广堂即日起裁撤,众学子三日内各自归家。
消息如惊雷炸响。
于公子来说,这是个求学的宝地,可以接触到皇家的书库,这里不仅是研习经史的宝地,更是结交皇子、窥探朝局的隐秘朝堂。
于千金小姐来说,这里是个可以结识到各种王孙贵戚、宗室公子的地方,也是她们展现才情的良机。
可没想到,文广堂只开设了半年就这么潦草收场,如昙花一现。
这下,许多姑娘帕子都要被她们给揪烂了,她们准备了许多来上课读书穿的衣裳,那些藏在樟木箱底的月华锻襦裙、金线绣着各式花样的霞帔,现在统统都没有了用武之地!
谢妙云则高兴地丢了手中的毛笔,本来夫子这两日还准备了功课,她却是装都不想装了,夫子胡子都气飞了。
谢宜温低头看着桌上的书籍,神色似沉思细想,但以及可见眉宇带了一丝留念。
阮凝玉倒是对这个变故并不惊讶。
当初这个文广堂本就是为了太子而设的,为的便是让他们给太子做伴读,且背后有皇后和国舅爷在出力,就连满室典籍皆是皇后母族敬献的稀世孤本。如今皇后要倒了,皇帝自然要废止文广堂。
皇家的斗争,本就是这么残酷,转眼就翻脸无情。
谢易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原本终日昏昏噩噩的她,眼眸中终于露出了点儿微光。
她手里压着她这几天写的诗稿,此时堆得歪斜。
往日信手拈来的灵秀词句,如今却似被抽走了魂魄,笔下枯涩如嚼蜡,反复涂抹的残句里,连平仄都透着股生涩的滞重。
三更梆子惊碎了寂静,她望着铜镜里两颊凹陷、眼尾泛红的自己,她熬得掉了许多的头发!
每夜对着烛火枯坐,绞尽脑汁拼凑词句时,谢易墨像被困在蛛网里的飞蛾,越挣扎便陷得越深。若照这般光景,下一回甲班放榜,只怕她会狠狠跌进尘埃,任人嘲笑。
而当文广堂裁撤的消息传来,紧绷多日的神经突然“啪”地断开,让她松了一口气,如同捡回来一条命。
谢易墨将作废的诗稿拿回去烧了。
谢妙云高兴得不得了,恨不得光阴一下就过去三日,她便可以欢欢喜喜地回家了。
学堂即将关闭。
最后一日。
慕容深过来的时候,便见同窗们神色各异,或喜或愁。
他走动阮姐姐面前,便见她在简单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慕容深也是刚得知这个消息,没有想到他当初整夜整日地苦读,在油灯下熬红了双眼,就是为了能入文广堂,这样他便能每天都见到阮姐姐了,可没想到,等他到来了之后,文广堂便不复存在了。
一想到今后极再难见到她,一想到要与阮姐姐分离,慕容深如同被刀子剜着心口。
“阮姐姐,我来帮你。”
他夺过了她手里的书,便帮她整理。
他垂眸避开她诧异的目光,将书册捆扎在一起。
想到自己要与心心念念的阮姐姐告别,从今往后都要隔着数道冰冷的宫墙,向来粘她的慕容深此刻出奇的安静。
也许是往后不用再早起来读书挨冻,阮凝玉很高兴,声音也跟着轻快起来。
“谢谢你,深儿。”
这声亲昵的称呼如同一记重锤砸在慕容深天灵盖。
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铁锈味在舌尖蔓延,指节捏着书角几乎要将宣纸戳出破洞。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深儿若有空,日后可来谢府拜访你的谢先生,我让厨娘做你最爱吃的广寒糕。”
慕容深眸光晦暗,她还是将他当做弟弟看待,并没有将他视若一个男人。
可当她知道,自己要娶她的时候,阮姐姐心里又会怎么想?会抵触吗?
慕容深不确定起来。
但他又想到阮姐姐那么疼他,她最心疼他了,应该会答应吧。
记忆里她替自己包扎伤口时的轻声细语,讲解课业时的耐心浅笑,遇刺时她将自己护在身后的义不容辞,点点滴滴,都深深地刻入了他的脑海里。
原本还要亲自将她送出去的,这时候,附近的冯公公却递来了眼色,对他摇了摇头。
慕容深生生钉住他即将迈出的脚步。
这里是皇宫,文广堂里随处都有万贵妃的眼线。
那边,阮凝玉与她的丫鬟都已收拾妥当。
慕容深喉间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