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家……?
&esp;&esp;那又是什么地方?
&esp;&esp;她真的曾经有过么?
&esp;&esp;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她想要的就只有……只有……
&esp;&esp;她向那座彻底燃烧起来的古楼奔去,眼睁睁看着低处的榫卯一点点被烧得残破不堪,精巧的雕窗四分五裂、那曾迎她度梦的门扉同样摇摇欲坠——
&esp;&esp;可——
&esp;&esp;“太后这是急于向何处去?”
&esp;&esp;一道老迈沉稳的声音忽从花树后响起,下一刻无数手持刀剑的士兵便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太傅陈蒙与阴平王卫弼一同缓步从道道人影后走出,负手看向她时神情都有种说不出的矜高傲慢。
&esp;&esp;他们……
&esp;&esp;宋疏妍麻木地看了他们一眼,心中的火却烧得像那座即将崩毁的望山楼一样炽烈,曾经的垂帘女君如今手无寸铁,可孑身而立时双目含威、依旧令四方曾为她所统御的禁军心中惴惴不敢妄动。
&esp;&esp;“老臣固知太后挂念君侯安危,可眼下却另有一桩要事需同太后讨个示下,如今斗胆遮道,还望太后恕罪。”
&esp;&esp;陈蒙悠悠开了口,仍以她最憎恶的方式称呼她,虚伪的谦恭令人作呕,她头一次知晓这位貌似平和冲淡的辅臣竟也是如此面目可憎。
&esp;&esp;她不应答、对方也不甚在意,伸手向身后一招,一位脸生的臣子便走到了近前,手捧纸笔目光如炬,看向她的目光冷漠中又透着几许审视。
&esp;&esp;“兹事体大牵连甚广,臣以为还当白纸黑字写个分明,”陈蒙继续居高临下地说着,“此乃史馆修撰邓新邓大人,今日便由他将臣与太后所言如数录下可好?”
&esp;&esp;史官?
&esp;&esp;……呵。
&esp;&esp;他们也实在好笑……难道以为事到如今她还会在意什么他人毁誉后世评说么?
&esp;&esp;陈蒙亦看到了她眼中的讥诮,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他也不愿在这末路之上同个女流之辈多做计较,遂不兜圈子径直问:“君侯虽已获罪伏诛,然其党羽却仍逍遥法外——千机府治下有八万神略军,今仍为总司姜潮所统而未归朝复命,听闻他是在颍川护卫太后,却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esp;&esp;神略……
&esp;&esp;原来他们大费周章不惜在他死后以他的尸身诱她回来,为的……便是那八万神略兵权。
&esp;&esp;她笑得心碎神伤、眼角流出的都是血泪,史官之笔灵巧飞动,在场更有数千双耳目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之所言是流传千古的呈堂证供,一字之失都会成为后人口诛笔伐的业障因由。
&esp;&esp;可……她哪里还会在乎呢?
&esp;&esp;“难道你们从不会感到羞耻么?”
&esp;&esp;她在那时只感到纯然的好奇。
&esp;&esp;“用尽手段耗尽心力……只为杀一个从未与你们为敌的人。”
&esp;&esp;“他甚至一直在保护你们……保护你!保护你!保护今日所有还好端端活着站在这里的人!”
&esp;&esp;她伸手指向他们,不仅是陈蒙卫弼、还有那些威风凛凛对她锋刃相向的士兵,微颤的指尖是凌厉的刑具,令那些七尺男儿心头皆随之一震。
&esp;&esp;“他到底为什么要保护你们……”
&esp;&esp;“如此脏污、如此下作、如此卑劣不堪、如此贪得无厌……”
&esp;&esp;“……你们也配?”
&esp;&esp;史笔如椽字字清楚,她看到那位官员在一刻不停地记着,不知何故心底却反而变得更有勇气,平生一切未敢直言之事今日皆可宣之于口——
&esp;&esp;“对……传言都是真的。”
&esp;&esp;“我与他……是在一起的。”
&esp;&esp;她将那几字说出了口,当即便听到无数倒吸冷气震惊议论的声音,陈蒙卫弼的神情都显出微妙、卫熹的脸色则是难看至极——她却只觉得痛快,仿佛禁锢已久的枷锁终于被打碎、一颗心轻盈得好像此刻飞雪一般坠落枝头的琼英。
&esp;&esp;“我与他是在一起的——”
&esp;&esp;她的声音越来越大!
&esp;&esp;“我爱他!从来都爱他!”
&esp;&esp;“我垂帘数载却从不属于这里——若非为他太清三年更不会入宫为后——”
&esp;&esp;“可你们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