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楚衍撒娇,“我想让你抱抱我。”
邹映芳顿时泪如雨下,脑海里蓦地想起了工作人员的鼓励——好好改造,加强思想觉悟,争取减刑早日跟家人团聚。
规律的生活安定着她的心神,让她从铺天盖地的绝望与麻木中,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探出了脚。但她的世界仍旧是灰色的、压抑的。亲儿子也好,养儿子也好,都长大了,都有工作了,不用她管了。好像这个世界,再没谁需要她。
活着和死了,似乎也没多大的区别。或许死了更好,死了之后,她的肩膀和腰应该不疼了,牙齿也应该不会动不动肿起来了。
所以改造什么的,她总是左耳听右耳冒。让她干活她也干,兢兢业业没有半分懈怠。但说起出狱,却没多大兴趣。
出狱了能去哪?几年后她年纪更大了,小龙虾摊子现在就摆得吃力,以后不得比现在更吃力?
去找儿子?别搞笑了,谁家儿子要个又老又丑又废物,还坐过牢的妈。她去找儿子,让儿子跟着丢人现眼吗?所以,她哪个儿子都不去找,不给大橙子丢人,也不给她的宝宝丢人。
可是等她真的见到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她才知道无论构建的多么牢固的心防,也能让儿子一句话就破了功。
听着儿子一句一句的妈妈,邹映芳再也忍不住,双手紧紧扒在了玻璃上。所有思绪都被摒弃,只剩下唯一的念头——宝宝要我抱他!宝宝要我抱他!
这一瞬间,邹映芳干涸的心田,骤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她渴求的抚摸着玻璃,想离儿子近一点,再近一点。
工作人员远远的看着,悄悄的帮她打了个延时申请。邹映芳的情况太特殊了,每天都让人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个不留神,就得往外报丧。心理援助来来去去,却一直没有效果。偶尔的情绪波动,也很快消失不见。
上回的嚎啕大哭,已经是意外之喜。
却没料到,这次短短的会面,竟然让她重新燃起了生机。有希望好啊,有希望就能好好改造。才40岁的人,还有一半的人生呢!
楚衍是极会哄人的,他安静的等着邹映芳发泄着激烈的情绪。直到感觉到邹映芳情绪渐渐回落时,他才再次开口:“妈妈,你坐下来,陪我说说话。”
刚才脑内的山呼海啸,消耗了太多的能量,让邹映芳一时间回不过神。只能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坐下,重新拿起手里的电话。
“妈——妈——”楚衍拖着长音的声音软软糯糯,“我发现,我们长得好像啊。”
仍旧懵懵地邹映芳不自觉的笑出了声。
“笑起来更像了,”楚衍故意加重了语气,“你该多笑,我们这样漂亮的长相,笑起来才好看。”
邹映芳果然跟着楚衍明亮的表情,笑了起来。
也是在这时候,邹映芳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宝宝……”
“嗯,我在。”
邹映芳再次定定的看着楚衍:“妈妈……妈妈不想换走你的……”
“我知道,不怪你。”
邹映芳的眼里再次涌起了泪。
“哥哥也不怪你。”楚衍回望着那双相似的眼眸,“现在的结果是最好的。只是让你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责任。”
邹映芳含泪摇了摇头。两个孩子,她都很抱歉。可是如果回到20多年前,她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让自己的孩子活下来。
“还有,”楚衍的声音再次响起,“谢谢你给我找了个那么好的哥哥。”
邹映芳愣了愣。
“我哥可好了,超疼我的。”楚衍的脸上扬起得意的笑,像只骄傲的小孔雀。于是邹映芳的心里,开始漫起了甜。她对侯东澄的愧疚,并不比对亲儿子少。所以两个孩子能相处融洽,就是对她最好的慰藉。
邹映芳心性单纯,心思都写在脸上。楚衍一向擅长察言观色,立刻跟邹映芳说起了自己跟侯东澄相处的点点滴滴。直把邹映芳逗得眼角细纹都深刻了几分。
“但是啊……他力气好大,我根本就没讨到一点便宜。”楚衍继续说着兄弟间打闹的趣事,“还好我冉姐宛如天神降临,帮着我把他降服了。”
“那……小冉对你好不好?”邹映芳忽然问。
“她对哥哥好就行了,我又不用她对我好。”说着,楚衍朝邹映芳眨眨眼,把在旁边装了半天壁花的苏行人拉了过来,“妈妈,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苏行人。”
邹映芳愕然!前几年通过同性恋婚姻法的时候,掀起了轩然大波。街头巷尾都在讨论,她也没少听人说起。但始终无法理解,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怎么能在一起呢?可现在,她的儿子告诉她,自己找了个男朋友?
楚衍拍着苏行人的胳膊介绍道:“他可是珠市的高考状元,京大计算机和物理双硕士!”
没有中国人不懂高考状元的含金量!邹映芳忍不住瞪大了眼,看着玻璃外的文曲星,再次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比我冉姐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