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来见过国舅爷。”
梁道玄还没看清被唤作明安之人的面目,那孩子就跑远了。
“今天国舅来是问事情,我去信就没让下人来这里,礼节疏漏,国舅当回个亲戚家走走就是了。”辛百吉为自己打圆场,又望着远去的年轻人叹道,“我一个太监,没儿没女,晚景凄凉那也是必然的,说句难听的话,人死身灭,我不计较身后是不是有人扶灵引幡,反正又看不见了,这辈子吃的苦,下辈子当是一场梦,什么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才好……可是活着的时候,一个空空的大屋子里就自己一个人,实在是心里寂寞,这我才认了这一对儿女在膝下,无非是求个虚的天伦,国舅别笑话我。”
他这话说得真挚,却也辛酸,梁道玄路上已经听过辛百吉讲述这对孤儿姐弟早年因灾流落,由他收养的故事,此刻再听,亦是感慨,不免安抚道:“这两个孩子在世上原是无依无靠,幸而遇见了辛公公,你们三人合该是一家的缘分,做个伴来,好过各自都守着各自的苦,一眼望不到头。况且我也不觉得养恩就比生恩薄。”
别人说这话可能没什么说服力,但梁道玄口中,乃是他亲身所感,辛百吉亦是感怀,又不想再作絮语,为点破事长吁短叹,换了笑脸道:“来,就跟走亲戚一样,别客气,这俩孩子你也当是自家的子侄辈,看哪里试了分寸就替我教训,我们二人,犯不着虚头巴脑的。今天国舅来这里,不瞒你说,我是心里高兴的,寻常那些当官的,躲着宦官的家眷走还来不及,我也就敢跟国舅交托这些内事了。”
“就是,我也当辛公公是自家长辈,快带我去见见孩子,喝杯茶。”梁道玄笑着应了,“对了,完事儿要有时辰,再带我园子里逛逛,你觉得哪里不好,要我帮忙看看,我回头给你再参谋。”
辛百吉听到梁道玄和自己如此亲近,眼眶和心底都不住发热,正事在前,他耐住想继续慨叹的快嘴,引着梁道玄穿过山水庭院,在一处垂了三四种藤蔓的凉阁里落座,不一会儿,一个窈窕的圆脸女孩,着菡萏色翻花罗裙,奉茶而来。
“这便是我那大女儿,今年有十五岁,刚许了人家,现下正自己给自己绣嫁妆呢!明乐,快给国舅爷请安上茶。”
辛百吉提起女儿,满眼的欣喜与和乐,名叫辛明乐的女孩因听见养父提及自己的婚事,不免有些羞怯,她虽不似大家闺秀那样落落大方,但比之一般小家碧玉,仍旧出落得宜,以见贵人的礼节施施然向梁道玄问尊。
“小女参见国舅爷,父亲来信说,有一位尊贵的世叔来访,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世叔不要嫌弃。”
她的弟弟辛明安跟在后头,十三岁的男孩身高快长过了姐姐,也是一样喜庆的圆脸,眉眼干净,有些憨热地行礼,叫了句国舅爷好,又补了句见过世叔,毛毛躁躁的,得了辛百吉一瞪。
“这俩孩子,被我关在家里,书没读几本,人也没见过几个,都上不得台面,扭扭捏捏的,国舅别计较,我回头再教。”辛百吉嘴上嫌弃,眼中却还是欣慰和安然,他话里话外听着像是数落腼腆的孩子不知礼数,可实际却将缘由归罪自己,慈爱可见一斑。
梁道玄如何听不出来,他早知道今日要见这两个孩子,也预备下了礼物,自怀中取出,一个马鞭,是送给辛明安的:“你爹同我是同僚,他照顾我还多一些,听说你平常爱骑马,这是软牛筋镶了犀角的马鞭,按着南衙千牛卫样式做的,趁手又结实,我又配了个金丸鞍叩给你做见面礼,你往后外头帮你爹办事,用着也好。”
他耐心说话起来很像是可靠可敬的长辈,虽然模样还是年轻,但言语就是有这般魔力。哪个见过帝京世面的年轻男孩子不艳羡南衙禁军那一套耀眼风光的行头,辛明安眼睛都看直了,连连道谢,捧过来爱不释手。
梁道玄又对辛明乐说道:“你叫我一声世叔,我和你婶母自然也为你嫁人填装。”他取出一对缀珠金琼枝华胜,上面的珍珠均有香药般大小,各个明耀璀璨,不可方物,“这是我们的一番心意,望你今后与夫婿举案齐眉,相乐白首。”
姐弟二人不是没有开过眼,辛百吉是宫中最有身份的大太监,内侍省也排得上权势头前,论富贵,养子女自然不逊色帝京官宦,可这样心意十足又精致华美的好物,即便二人也甚少得见。
辛百吉看梁道玄对自己的养子养女也这样上心,十分感动,可嘴上还是要客气几句:“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国舅别笑话,乡下孩子,哪见过世面,帝京都没去过几次的,在这里露怯,好了好了,快关上门,你们世叔啊,问你们几句话,可得当我在问一样,有实话就说实话,若有一句隐瞒欺骗的,回头我可要家法处置。”
两个孩子一并谢过称是,放下礼物,按齿龄规矩站好。
“明安,你爹说,沈玉良曾找过你,可是真的?”
辛明安上前一步,恭敬回道:“是。父亲曾送我去京郊的碧桐山书院读过几年书,那沈玉良原本也是那里的学生,他知道了我的身世,便来寻我。”
觉得儿子说的不是很完整,辛百吉忍不住补充:“碧桐山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