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在一种近乎绝望和孤注一掷的心情驱使下,陈弦月终于再次邀请到了李文溪。地点是她那间位于学校后门破旧日小楼里的居所。
李文溪踏进房间时,脸上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松,但眼底的疲惫和忧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重。
她环顾着这间简陋却收拾得异常整洁的小屋,目光落在陈弦月身上,“我们…好久都没像这样聚聚了呢。”
陈弦月没回答李文溪。
她沉默地关上门,隔绝了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她没有开灯,房间里只有窗外透进来的、被雨水稀释的灰暗光线。
走到床边坐下,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李文溪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坐下了。
单人床很窄,两人挨得很近,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和呼吸。闷热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焦灼的平静。
陈弦月从枕头下摸出那本她们曾一起翻阅过无数次的《恶之花》,封面已经有些磨损。她翻开书页,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面,却没有看。
晦涩的诗句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扭曲的符号。
“小溪,”弦月瓮声瓮气地开口,“你最近和钱老师走得很近?”
李文溪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她侧过头,看着弦月线条冷硬的侧脸轮廓,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镇静的语气回答:“是。怎么了?”
这种欲盖弥彰的镇静像一记重锤,砸得弦月胸口剧痛。
她猛地抬起头,直视着李文溪的眼睛,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她刺穿,“为什么是她?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她…”
“她怎么样?”李文溪打断她,语气陡然变得有些尖锐,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弦月,你了解她吗?你有什么资格说她?你以为你是谁?!”
“我…我了解她!”弦月的情绪终于失控,声音也拔高了,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委屈,“我太了解她了!她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很久以前她就骚扰过我!”
“够了!”
文溪猛地站起身,脸色煞白,胸口剧烈起伏,“陈弦月!你根本不懂!你懂什么是爱吗?啊?!”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像压抑了许久的火山终于爆发,“我…爱她!是,我知道她有时候会让我伤心,她控制欲很强,她对我做的一些事让我害怕…可是我就是爱她!”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窗外的雨声骤然变大,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玻璃窗。
弦月被李文溪这突如其来的激烈质问钉在原地。那句“你懂什么是爱吗?”像一把尖刀,狠狠捅进了她最隐秘、最柔软的伤口。
她看着李文溪因激动而涨红的脸,看着那双盈满泪水、写满痛苦和执迷的眼睛,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底的情感,混合着巨大的委屈、愤怒和不甘,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我不懂?”弦月的声音反而低了下去,带着令人心颤的沙哑和平静。
她慢慢逼近李文溪,“李文溪,那你告诉我…我每天在图书室等你,为了你一句喜欢波德莱尔就去翻遍所有馆藏,看你笑就觉得天都晴了,看你难过就想把惹你伤心的人撕碎…这算什么?”
“你生日那天,我把我好容易才找人复刻出来的翡翠耳坠送给你,只因为你说过喜欢…这又算什么?”
文溪被她眼中那浓烈得化不开的悲伤和绝望震住了,下意识地后退,直到脊背抵住了床头,退无可退。
“你说我不懂爱?”
弦月停在李文溪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灼热的呼吸,“那我告诉你…”她摸着自己的心口,深呼吸,“我爱你!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只是我不敢说!我怕我说了,连朋友都做不成!我怕你会用现在这种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我!”她哽咽地说着,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滚落下来。
李文溪彻底呆住了。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弦月。
那个总是沉默、疏离、仿佛对一切都置身事外的陈弦月,此刻像一个被剥掉了所有坚硬外壳的、脆弱不堪的茧。她口中吐露的爱意,如此沉重,如此绝望,像一把沉重的枷锁,瞬间套在了李文溪的心上。
震惊、茫然、无措…复杂的情绪在李文溪脸上交织。她看着弦月痛苦的脸,想起那些她以为只是友情的陪伴和注视,巨大的荒谬感和愤怒感猛地包围住了她。
“骗人…”李文溪摇着头,“你骗我…陈弦月,你只是在骗我!”
“你如果真的爱我,为什么从来不说?为什么我每次靠近你,你都像刺猬一样躲开?为什么我暗示你的时候,你总是装作听不懂?为什么…为什么在我生日那天晚上,我想让你留下来陪陪我,你却头也不回地走了?为什么非要等到现在…”
“等到我已经…已经变成这样了…你才来告诉我这些?!”
她的控诉一声比一声高,眼泪也汹涌地流了下来,充满了痛苦和怨怼。
弦月心如刀绞。李文溪的每一个“为什么”都像鞭子抽打在她身上。
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