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娴垂下眸,目光有些悠远又有些失神。过了半晌,她轻声道:“记得。”
“‘既然只能救一半,还不如不救。把大船拆了,换小船逆流而上,全城人一起把堤坝补上,才是根本所在。’”
“这就是了。随后我问你,‘你怎么让全城人一起帮你?’你说,‘那就先抽签,让没抽到的那一半人觉得自己必死无疑,这时候提出拆穿补堤的方案,他们一定狂热赞同,连拆船都效率加倍。’”
宋雨泉回忆着道:“‘至于剩下那一半,坐船离开的指望没有了,那么,他们有且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留下来,听我号令。’”
“从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天生的领导者,后来的基因导向期也完美证明了我的猜测。我曾经以为我懂你,阿娴,你要的不就是站在万人之巅,用你的能力去领导这个时代的步伐吗?这不是你年少以来的梦想吗?”
明娴仍旧沉默着,墨色的眸子很深,藏着一分几乎察觉不到的纠结。
宋雨泉端详着她,继续道:“我一直都对你很放心,哪怕你选修了什么文学设计专业,我也从没有干涉过你。可是现在,反慑党这么猖獗,你告诉我,你真的看得下去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艰难道,“可是宋老师,反慑党的事情我也无能为力……有压迫必有反抗,有反抗必有战争。早该认清的。”
“但你至少不会向他们妥协。”宋雨泉淡淡望着她,“我准备卸任了,阿娴。最高审判庭的意思是,在这之前我必须找到下一任接班人,并且至少给她五年以上的观察期。”
听明白了宋雨泉话下的意思,明娴道:“宋老师,您怎么了?”语气隐隐担忧,是她本不该外露的、情绪的体现。
“身体不行了。最多还有六七年。”
“……”
一阵沉寂的、令人恐惧的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明娴死死盯着自己的指尖,就好像那是什么令她深恶痛绝的东西一样,蹙紧的细眉暴露了翻江倒海的内心。
宋雨泉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意思也极简明:要么跟他走,不要继续在这里玩逃避的游戏。要么永远留在这里,再也没有回去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