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日没见,没成想白青你威风了许多。”
“本宫还没出声问话呢,你就帮本宫定了罪,跳到了处刑环节。”
这后一句就是在点白青有贼喊捉贼、不打自招的意味。
听得白青心惊胆战,连忙收好拂尘,直说不敢。
元子将怀中的拂尘换了一边,双眼盯着白青轻笑:“娘娘不必生气,等奴才走的时候,将白公公带去尚刑局学学规矩就好。”
听到“尚刑局”三字,白青的脸一白,本就因心虚而紧张的神色更绷不住,哗一下迅速跪下请罪:“奴才没调教好徒弟,愧对娘娘,一时间深觉气愤,冲动下失了规矩,还请娘娘宽恕。”
然沈知姁并未有回音。
白青在地上跪了半晌,小心瞥了眼沈知姁寡淡的容色,第一次意识到茯苓口中“沈昭仪变了许多”是变在哪里。
从前的沈昭仪是多么纯真和气好说话。
他方才对着小丁子的那一通“怒其不争气”的斥责,要是放在一个月前,沈昭仪只会反过来劝他消气,再照着宫规简单处罚,哪里会是现在这冰冷冷的样子?
“让元公公看笑话了。”沈知姁见白青额上开始发汗,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将册子呈上来。”
“芜荑、箬兰,你们都来,本宫看一遍,你们俩人再各看一遍。”
“请元公公坐着等一等。”
说罢,沈知姁就接过册子,认真翻看检查起来。
每看完一本,她就递给芜荑,由芜荑看过后交给箬兰。
这副场景看得白青头皮发麻、眼前发昏,恨不得上去阻止这样细致的检查。
——他知道,沈昭仪在管账方面可不是糊涂的,箬兰更是颇有管理天赋,再加上素来细心的芜荑,找出这账本上的问题,不过是时间长短罢了。
可沈知姁没让他起身,他只能和小丁子一样跪着,眼睁睁看着沈知姁的神色从平淡到凝重,舒展的细眉也一点点皱起来。
于做贼心虚的白青而言,这就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而且旁边还有元子的打量。
有那么一瞬间,白青想直接冲上去,坦白自己所做的一切,顺便把茯苓给拉下水,大家要死一块死!
但人他心中还存着侥幸心理,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选择沉默等待。
半个时辰后,沈知姁和芜荑、箬兰用目光简单交流了几句,随后就将册子甩在桌上,对着白青淡淡道:“这登记册子上的问题,是你自己来说,还是本宫帮你说。”
“奴、奴才不明、明白娘娘在说什么,还、还请娘娘明示!”白青被问得一哆嗦,张口间咬到了自己的舌尖,忍着痛哆嗦着装傻。
“本宫入宫后的前三个月,这册子上的登记都是没错的,那个时候你还没胆量暗度陈仓,行中饱私囊之事。”沈知姁目光愈发冷冽:“前三个月,册子上登基的赏赐和份例,全都是双数。而三个月之后,这上头竟是有了单数。”
因开国皇帝,大定朝人一致认为双数为吉,单数则不然。
尤其在皇宫之中,就更讲究这些吉利名头。
白青听到这一句,眼瞳一缩,猛地抬首,骤然意识到自己作假时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里头最不对劲的,就是元宁一年六月入库的十一柄织锦扇子。”沈知姁嗓音轻婉:“织锦扇子的作用其实并不在扇风,而在于赏玩。”
“一整套的织锦扇子,基本都是十二柄,意在能一年十二个月都有新鲜花样可看,也有取团扇团圆和美的意思。”
殿中省要是真送十一柄织锦扇子……往小了说,可能是负责的宫人一时粗心;往大了说,就是在诅咒主子一年不得圆满安生!
事关差事性命,殿中省的人可不敢疏忽。
说到末尾,沈知姁带了点凛然的笑意:“白青,你觉得殿中省那儿,会不会有记档?”
“你真以为,造假了登记册子,又连夜补上自己从前所贪墨的,就能将本宫给蒙骗过去么!”
“奴、奴才绝对没有!”白青仍在下意识地否认,然话说出口,他就感到不对劲。
连夜补上贪墨?昨日沈昭仪不是在朝阳殿么,怎么知道这些?
白青的眼神中有一丝迷茫和疑惑。
然后他看到……箬兰与芜荑的目光很有默契地望向他身后。
“请娘娘恕奴才知情不报的罪!”小丁子高声哭喊了一句,随后就手脚并用地爬上前,磕了两下头,像倒豆子一样将白青素日里欺上瞒下、用权贪财之事都说了出来,末了哭得可怜:“奴才原本是不敢的,也想要告知娘娘,可白青仗着是奴才的师父,处处挟制威胁。”
“奴才没法子,才为虎作伥到现在!”
“若奴才不吭声,白青他还打算将一切罪责都推到奴才身上,好继续欺瞒娘娘!”
“白青,你可还有话要辩解?”沈知姁并不意外:昨日芜荑回瑶池殿后,就依据她的吩咐,找了箬兰盯着白青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