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说不是他亲自教的,他都不信。
一样的画符,一样的吟咒,一样的破阵,这位小仙女简直就像另一个世界里的自己。
云绡轻易踏入了钟离湛的领地,而方才在帐帘外看见的空荡荡的小室,此刻看去,桌案上堆积的杂乱的书记卷轴繁多,就连床榻上也是凌乱不堪的各种记录,只留了个可以让人半躺着倚靠的位置。
她还从未见钟离湛的住处乱成这样过,这也足以说明,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很糟糕。
云绡走到桌案旁,低头看了一眼案上的字。
铁画银钩,如墨飞舞的字迹上简单地记录了近来他身边发生的事,包括洛锦解释的三日前何舜调查出姚氏贪墨工程款杀人灭口,再往前翻,云绡的手指一顿。
她眸中惊异,心头发堵。
前一张纸上记载的是两个月前月坛工程出事,他亲自坐镇监督月坛盖建,在村子里设下营帐的事。
再往前翻一张纸,纸上便是曦族氏族中的某些目无法纪之辈鱼肉乡里的事迹。
每一件事写得都不算详尽,可每一页纸的角落都记录了时间。
“你失忆了?!”
云绡连忙问,她翻着厚厚的一堆纸,心头酸胀,便是她桌案前的这些,就可以追溯到两年前。
钟离湛眸光微顿,似是轻嘲:【也不算吧,只要看见这些,我就都会想起来,似是有什么东西在混淆我的记忆,我还没能揪出它来。】
“所以,你从这个时候就已经有失忆的毛病了。”云绡喃喃。
难怪他死后,许多事情都记不得了。模糊的印象让他觉得有什么事情是重要的,便随着他觉得重要的步伐,一步步朝东洲走,去寻他要追溯的真相。
钟离湛自然捕捉到了云绡那句轻声的话,他没有问云绡,什么叫做他这个时候就有失忆的毛病了,是否表示他以后也会时常失忆?
他知道,有些天机不可戳破,而他要做的,是亲自去探寻。
“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云绡问钟离湛时也没忘记去翻看他桌案上凌乱的记录。
钟离湛道:【好似是从锦仙山离开之后。】
他将那所谓神明的疯女人封印在锦仙山后,耗尽力气倒下,后来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唤醒,而后浑浑噩噩地离开。
回到王宫,钟离湛便下令禁制旖族生女,凡是私生旖族女者杀无赦。此令一出,自然又掀起了一阵风波,在那段风波中钟离湛日夜颠倒地去研究有限的历史,看那些苍天之上的神明如何设局。
许是外扰多,内忧重,钟离湛病倒了一次,醒来后就忘了一些事。
他起初并不知道自己失忆了,洛锦是第一个发现的。
因为他将一条已经下达了的命令,重新吩咐了洛锦。
在那之后,每年总有几次他会忘记一些事,导致钟离湛每下一个决定,生出一个念头,他都有记录在案的习惯。每天回来,他都会去翻看自己写下的话,核对时间,以保持自己在外仍是威严的曦帝,而不是个连记忆都无法掌控的疯子。
日复一日,长达七年之久。
钟离湛失忆的时间被拉长。
从以前只忘记一两天的事,到后来可能会忘记近七天发生的事,再到后来,他有时会一个恍惚之后,便不记得自己为何身处某处。
钟离湛看过大夫,他搜罗天下名医也无法看出他的记忆究竟出了什么问题,遗忘的时间越长,钟离湛就越急切地想要冲破这种不可控的桎梏。
云绡一心二用,一边听着钟离湛说的话,一边翻看他调查的内容,心下一片凉意,又有丝丝酸疼。
合上案上最后一本书籍,云绡看着几乎堆成了小山的记载,抬手轻轻按在了心口的位置。
她不知道她掌控钟离湛的身躯后,他的魂魄被困在了哪儿,云绡自己理解的他被困在了心上,便用这种方式离他更近一些,也是安抚着他。
好像这七年里他一直很孤独,他没有可以倾诉真相的人。所以在发现云绡又一次来到他的身躯里,即便他表现得再淡然,可仍然没忍住轻声诉说着长达七年的愁绪。
“你好厉害啊,钟离湛。”云绡眸光微动,扬声夸奖他,就像他也曾总这样夸她。
云绡从那堆凌乱的书籍里,找出了一些摊开在眼前,一个个指过去道:“顺河治水、云岭防灾,粟原种树……一年一功绩,这世上谁能做得比你更好?你简直堪称当世明君!”
钟离湛的目光顺着云绡的手指过去的方向,忽而一笑,近来听到的关于他疯了的传言越来越多,如此言之有物的夸赞很难叫人不心软。
云绡道:“我给你说个故事吧,钟离湛。”
钟离湛:【……孤不听。】
他都多大的人了,听什么故事?
云绡一拍桌子:“我就要说!”
钟离湛:【……那你说吧。】
他又不能捂着耳朵。
云绡眉目弯弯道:“我给你说个公主和影子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