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耳边小声悄悄话。
孩子已经不小了,五岁,长得很苗条, 已经快要上小学。
尺言同样压低声音, 凑到孩子耳边悄悄话:“嘘, 妈妈又听到了。”
安琳正揽上包踩高跟鞋, 急匆匆走到门口,开门时回头:“今天不准出去玩啊,要写数学, 今晚还要去上竞赛课。”
安洋嘟起嘴, 在爸爸肩膀上埋头,可他没有真生气,他又有些困了。
妈妈是家庭的经济支柱,教科书式的女强人, 从一名小会计到事务所合伙人,只用了五年时间。他穿的衣服、上的幼儿园, 还有吃的雪糕都是花妈妈的钱。
妈妈还会开车, 可爸爸不会。
无所事事的爸爸, 每天做饭、做家务, 有时候对着电脑写点东西, 虽然他一丁点儿都看不懂。
门一关, 安洋立马又对爸爸说:“我们真的不能去少年宫吗?”
“不去了。”尺言轻回。
孩子抱紧他的颈脖, 刚刚起床的安洋还带着困意, 揉揉眼睛。
尺言将他放到沙发上, 打开电视看新闻,没过一会儿,孩子就躺在一边睡着了。
尺言帮他在肚子上盖一条薄毯。
当他在医院,第一次抱着这个幼小生命时,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字。
洋,海洋的洋。
这个小家伙第一次睁眼,看见的就是他的颓废父亲。
护士们都吓坏了,而当尺言看到那一只深不见底的眼睛时,他眼前这个世界,霎时明亮起来。
先天性的左眼残疾。他的孩子,隔代遗传了他父亲的玄关。正如他的弟弟一样。
当时安琳执意将他带回家,并要与他结为伴侣时,大家都强烈反对,尤其是安家父母。他们宝贵的独生女,现在要与来历不明的陌生男人在一起,还是个颓废的、毫无上进心的男人,不禁忧心忡忡。
可当孩子出世后,大家都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很好的爸爸。当年反对他的人都刮目相看,这孩子像是一把钥匙,把尘封已久的他与外界再次联系起来。
他开始走出阴暗的房间。
首先是钱,尽管安家两老很乐意一手包揽婴幼用品,他也有政府派发的巨额补贴。可他一分没动。
在文稿寄出去的两月后,他收获不菲的稿费。他并没有与生俱来的天赋,在长达一年的消沉内,他将自己所见所闻详尽描述。
一经出版,这份现实,就获得尖锐新人奖,成为虚构猎奇榜上占据三年首榜的畅销书。
很快,他获得了一百万。
他又觉得不够,钱会像流水一样“哗哗”流掉。真正要用上时,一眨眼就没了。他对钱产生一种疯狂的执念,昼夜不停的带孩子、写作、带孩子、写作……他的账户出现从前未有的厚度。
在某一日,他终于停下来。
买了房子,买了车。他不开车了,也不敢开。出门步行或公交,在重复的时光里,转眼就好几年。
他彻底回归社会了。
朋友史文如愿成为电视台的顶梁柱,他们有一次相遇,待他依旧和善,重逢的两人话不在多,默契仍在。
孩子长得像妈妈,也有一点像他。安洋在数学上很有天赋,四岁时就跟着小叔学数学,前一阵子开始拿奖。
尺言很宠他,却也从不会让他胡作非为。
安洋知道,就算爸爸不赚钱,但他也比幼儿园里其他人的爸爸好。
首先是爸爸长得好看,然后是爸爸会做家务,再然后是,爸爸教训他从不带脏字,也不动手,声音还很好听。
当他对自己的爸爸发表这一番论述时,尺言却反驳他:“我不会是最好的爸爸。”
“那你是好人。你性格好,长得好,声音好听。”安洋试图给爸爸贴金。
尺言摇摇头。
不能接受爸爸是坏人的他,当时很不高兴,可尺言并没有如往常一样逗他笑,这有些反常。
爸爸身边的人也很好,比如说小叔就是个整个市里最最最厉害的医生,伯母是个受人尊敬的老师,爸爸的朋友史文叔叔可是大主持人,每天都要上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