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恨谁,这是觉得自己很强,但又不知道强的边界在哪里,所以想要证明。
若非还有一丝警戒的意识告诉自己,这种想法有些危险——即便想不出危险的是什么——她恐怕就要一直沉迷这种兴奋了。
一时是现实刺激这种警戒的出现。一时是霓衣的表情刺激这种警戒的出现。刀还在刀鞘里,还很安全,安全……
可刀不用,还叫刀吗?刀不杀人,还叫刀吗?
我去证明一下我有多强。何况这个证明的对手,是应该被降伏被干掉的,不要紧,不危险,我可以这样做……
“唐棣?”霓衣轻声唤她,“该走了。”
两人从巴蛇处离开时,只得到两个线索,第一,这蛇王最后出现在蛇地的西北方,具体在哪里,只有到了问;第二,如果到了西北方一片荒芜,可以用蛇哨呼唤隐藏起来的小蛇们问话,闻此哨声,一呼必应。
一听这话,她就好奇地吹了吹,听到的竟是某种沙沙声,像是在摇晃什么装着碎石沙砾的骰子。声音的震动从嘴唇向面部蔓延,她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甚至一路麻到了手臂,像是有蛇在上面爬。她打一个激灵,立刻取下来收起,只要有用就行,再也不用就更好。
巴蛇那副样子都没有给她这样的感觉,几近纯粹的厌恶。
二人下山往西北方去,跟随着道路两旁的小蛇们能提供的时断时续的线索,越往西北走,周围越是不毛。树木枯死,青草萎黄,土地沙化,石头粉碎,令人窒息的灰雾是没有了,然而天空却不知何时变成一片铅黄,像是一块质量不佳的金属板,死死地扣在上面。
不毛之地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活物和活物在沙地上走过的痕迹也不见,唐棣把蛇哨拿出来吹,吹得自己浑身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也不见出来的。
“真是死绝了?”霓衣道,“不然,就是疯了?”
“之前可没有说还会把见了的小蛇吓疯,不都说直接吃了?”她实在不想再吹,蛇的东西就留给蛇吧,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但至少由此可以肯定自己不是蛇,“咱们不然就,翻石头。要是真的吓疯了,说不定——”
说着,翻开眼前的一块嶙峋怪石,还真让她说中了,下面就有,可惜已经不能说话了。
霓衣要上来,被她拦在后面,“别看了。死了一阵了。走吧。”
“都死了?”
“都死了,走吧。”
其实没有多恐怖,但她舍不得霓衣看,周围荒凉萧瑟的样子和她心目中霓衣应该生活的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全不是一回事,让霓衣置身此地就够不合适了,赶紧了结最好,不能赶紧,那就少受刺激。
继续向前,渐渐地周围已经没有了一切痕迹,也没有了一切能回话的生物,甚至没有了可以隐藏的石头,就像被什么巨大的力量凌空拍了一掌,大地上能打碎一切的全被打碎了:残余的巨石也好,碎石堆也罢,下面不是死尸——整齐的或者残碎的——就是骨骸。
霓衣就算一直被她阻挡,也还是看见了好几次,一开始还倒抽气,后来渐渐没有了声响。她忧虑霓衣因此不快,回头看霓衣的脸色,结果霓衣笑着说:“你以为,我会觉得恶心?”
“呃……”她也不能说“难道你不觉得恶心”,合着不恶心还不对了?
“还是你也觉得恶心?”霓衣道,站在原地,环视四周,“这里让我想起一个地方。”
“寿阳?”
“嗯。你不觉得吗?那怪物,就是人的贪婪、是人无限的欲望。”
“可是人间自有贪婪邪恶的人,这蛇地是什么呢?”
霓衣摇摇头,“也许真是天地之气凝聚所化吧。”
“要这么说,就真是天地不仁了,生出这样为祸甚烈的东西。”她说,“不过,一路来都是白骨和残骸,这怪物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