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晨雾已漫过婆婆的鞋尖。
抬眼望去,青石板上仅留下一个浅浅的鞋印,陆寒手中,只剩下那个还带着婆婆体温的瓷瓶。
远处,镇东的山风携带着松涛声传来。陆寒低头看着药罐,雾气中映照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陆寒深吸一口气,将瓷瓶小心翼翼地塞入贴身衣袋。
衣袋中,苏璃昏迷前紧握的帕子依旧皱巴巴地躺着,帕子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药香。
此时,乱葬岗方向的乌鸦突然发出刺耳的啼叫。
白渊藏身于轮回碑后,指尖蘸着黑狗血,在青石板上勾勒出最后一道阵纹。
他身着的玄色大氅已被夜露浸湿,但后脖颈却感到灼热。
这是归墟血脉感应到强敌的征兆。
“九幽冥阵”的阴火在阵眼处燃起幽蓝的火苗,映照得他的脸忽青忽白。
“陆寒,你以为仅凭你那半吊子剑意就能翻云覆雨?”
他低沉地笑着,指尖轻抚过阵纹边缘。
“等你踏入此阵,我定要让你体验一下,被自己的剑刺穿心脏的滋味。”
在镇口的老槐树下,陆寒站在那辆曾载着苏璃来的板车前。
小翠蜷缩在车棚内,头枕在苏璃的膝盖上,睡得正香——这个小丫头总是声称要守护苏姐姐,却总是第一个沉入梦乡。
陆寒弯腰为她们整理被风吹乱的被角,苏璃的手腕从被单中滑出,腕上的银铃轻轻作响,仿佛在催促他快些启程。
“这场战斗,不仅仅是为了救你们俩。”
他轻声对熟睡的两人说道,声音随风飘散。
“也是为了证明……我并非注定要被毁灭的剑。”
老槐树的枝条突然发出“咔”的一声。
陆寒抬头,只见月亮不知何时被乌云遮掩了一半,宛如被啃噬的冷玉。
他轻抚腰间的铁剑——这是他作为铁匠时打造的第一把剑,剑鞘上还留有当初不慎烫出的疤痕。
“走吧。”
他对着空气低语,转身向镇外迈步,靴子下“嘎吱嘎吱”地碾碎了两片枯黄的槐树叶。
“阿铁哥哥!”
那清脆的童声如同细针,刺入他的后脖颈。
陆寒迅速转身,只见小翠正扒着板车边缘,辫子歪斜,眼中带着刚醒来的迷糊。
“你要去哪儿?”
她光着脚踩在青石板上,脚趾因寒冷而蜷缩。
“苏姐姐说过,晚上不能一个人走远……”
陆寒的脚步在原地停了下来。
月光穿透云层,照亮了小翠怀中的布老虎。
这布老虎是上个月他用边角料为小翠制作的。
小女孩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如星,让他不禁想起三年前在药王谷后山,苏璃也是这样望着他,承诺“等我病愈,就教你辨识药草”。
“我去为苏姐姐采药。”
他蹲下身,为小翠系好歪斜的鞋带。
“很快就会回来。”
小翠却沉默不语。
她轻抚陆寒腰间的铁剑,随后抬头望向他泛红的眼尾,轻声说道:“你……变得和以前不同了。”
她的声音柔和,宛如一片落叶轻轻飘落在水面上。
“记得上次你帮我修补风筝时,手还稳如磐石呢。”
陆寒的手指在她头顶上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落下。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咚”,仿佛擂鼓一般,再加上远处山涧的流水声,仿佛是一首古老的战歌在催促他前行。
“你要等我回来。”他的话语比在药庐时更加坚定。
“等我回来,我会为你和苏姐姐制作糖糕,用那口最大的铁锅。”
小翠紧咬着嘴唇,连连点头。但当陆寒转身离开时,他分明看到小翠紧握布老虎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山风呼啸,吹拂起他的衣摆。
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抽泣声,宛如春夜细雨般轻柔,几乎听不见,却似乎能直透骨髓。
突然,轮回碑的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轰隆”,就像一块巨石坠入深潭。
陆寒闻声,步伐立刻加快。他袖中的铁剑开始发热,这是因为上古剑意感应到了某种异动。
他轻触胸口的瓷瓶,脑海中又浮现出苏璃颈上挂着的玉牌,以及守灵人所说的“你自己”那句话。
月光洒落,他的影子被拉得细长,宛如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剑,直指乱葬岗的方向。
在镇口的老槐树下,小翠目不转睛地望着陆寒渐行渐远的背影,抬手擦拭着脸颊。
她的小鞋在青石板路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她追出几步,又停了下来,怀中的布老虎被她紧紧攥着,几乎变了形。
风儿吹起她的衣角,露出脚腕上系着的红绳。
这红绳是苏姐姐前日为她编织的,据说能驱邪。
“阿铁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