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医生来检查的时候,告诉他已经可以转去特护病房。
苑之明很高兴,他问这是否代表苑松青的病情已经大好。
卢医生和他走出病房,摘下口罩的同时摇了摇头:“我必须告诉你实际情况,你父亲的脑出血得到了控制,不会危及生命,所以才能转出重症监护室。”
“但是他的肾脏衰竭,已经到了终末期。”
这样的状况,在icu与否已经没有意义。
转移病房的动作干脆利落,苑松青身上依然插着仪器导管,但是躺在单人病房,窗边看得见更多的栀子花。
只是这时太阳已经开始西落,他又醒过来一次,叫了一声“小明”,没等答话,又睡了过去。
苑之明没办法控制住情绪的时候,就一个人跑到病房外坐着,椅子是空落落的,只有坐在地板墙角才有安全感。
眼下的情况是维持一天算一天,肾脏像是能源耗尽的零件,没有新的换上,任凭谁也无力回天。
他看着夕阳一点点落下,阴影和光的交界线在缓缓放低,路西法跑过来,蹲在他身边拍了拍他,告诉他卢医生又去问询了外市肾源,也许会有好消息。
苑之明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他一直嘲笑路西法迷信,这时只想问他如何祈祷才虔诚。
他还想问年纪大一些的伯伯阿姨,在这样的时候,自己该做些什么才能给父亲安慰。
或者,苑之明又想,苑松青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他的事业,短时间毫无起色,乱麻的事情也许该尽快了结,至少让苑松青知道他的选择;
生活不需要担心,钱够用,只要自己不生病,还能支撑很长一阵;
其他人,亲人所剩无几,朋友都已经来过;
还有吗?
他脑中想起,还有一个人,苑松青念叨很久,却一直没有见过。
苑之明把头埋在膝盖,他想了很久,太阳最后一道光线快要落下的时候,才终于抬起头。
他抬手在衣兜里摸索手机,但铃声比他的动作更快一步。
面前长长的走廊上,明暗交界的光线从墙根隐入地面,在即将消失之前,他看见李一恺匆匆跑来的影子。
第77章 我打了一个很大的赌
有那么一分钟,苑之明抬起头,目光的焦距渐渐集中,脑中却一片空白。
他没有办法察觉自己内心的情绪,是高兴还是愤怒,惊喜还是委屈,甚至面前的人是否真实,他也无从辨别。
直到李一恺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匆匆小跑到他面前,叫了他一声。
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出来,腹腔内紧闭的潮水似乎找到了闸口,在那瞬间冲破了身体。
苑之明这才感觉到,腮帮因为一直咬紧牙关而开始酸楚,他张开口,放松的瞬间,呜咽声根本无法控制。
病房外人来人往,坐在墙角哭泣的青年格外引人注目,地板上很脏,别人的眼光充满打量。
但是李一恺全然忘了这些,他径直蹲在苑之明面前,伸手的同时,对方的额头已经抵在了他的左肩膀。李一恺索性半跪下去,紧紧把那个因为抽噎而止不住颤抖的人揽进自己的怀里。
“对不起”,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对不起,我来了。”
苑之明已经说不出话,只是哭,胸腔震动,发出小兽一样的哀鸣声。
李一恺的肩膀很快被浸湿,腰间衬衫的布料也被抓出褶皱,像他的心脏一样紧紧揪成一团。
远处,路西法疾步过来,看见这一幕刹住车,举棋不定地站在原地。
苑之明的哭声太让人心酸,像是要一口气把这些绝望和压力从身体里清空,在这个最不缺少悲欢离合的地方,他的情绪压抑了太久,路西法觉得他需要这样一场痛哭。
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犹豫再三,他还是凑了过去,挤在相拥的两人中间,在李一恺安抚地拍着苑之明后背、声安慰的时候。不合时宜地伸手也拍了他一下。
“苑之明,苑之明”,他叫两声:“你先别哭了。”
只有李一恺转过了头,犹疑地看着他。
路西法管不了这么多,一股脑儿说:“你听我说,有匹配的肾源了!”
“确定吗?”李一恺问。
“真的吗?”苑之明抽噎着抬起头,鼻头通红,鼻涕和眼泪糊成一团,他顾不上擦,只是眼巴巴看着。
路西法被两人看得不自在,后退一点:“真的,静海市刚刚更新的数据库,配型匹配,现在在办手续。”
“我舅舅让我告诉你一声,叫你准备一下材料,还有费用。”
通道里的公共灯光啪一下亮起,暮色四合之际,室内照亮如同白昼。
苑之明坐在病床旁,苑松青呼吸稳定,四周静谧无声,只能听见滴滴的心电图声响,像是生命的流逝和轮回。
200公里外,一位生前签署过器官捐献书的青年男性,在一场意外车祸中丧生。但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