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织、纠缠,如同两只正在无声共舞的巨大精魂。棋局已至中盘,安洁的白子被莫丽甘的黑子逼得节节败退,几乎被压缩在角落里,只剩下国王和寥寥几个残兵,如同困兽犹斗。
安洁凝视着棋盘,冰蓝色的眼眸里,第一次倒映出跳跃的火焰,那火焰,似乎也将她眼底深处那片沉寂的冰原,融化了一丝。她的大脑,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完全沉浸在这黑白分明的厮杀逻辑里。
然后,她伸出了手。
她的动作不再有丝毫犹豫,指尖拈起一枚毫不起眼的“兵”,以一种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近乎自杀般的姿态,毅然决然地、深入了莫丽甘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防线腹地。
一步险棋。
一步足以“弃卒保帅”,却又暗藏杀机,瞬间盘活了整个死局的、石破天惊的险棋。
莫丽甘的动作,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她那双总是带着慵懒与掌控的赤红眼眸,骤然收缩,如同两簇被瞬间点燃的、最炽热的火焰!她久久地、久久地凝视着棋盘上那枚小小的、却彻底颠覆了整个战局的白色兵卒,又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眼,看向安洁。
那一刻,安洁才猛地回过神来。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起!她做了什么?她竟然……在潜意识里,向这个掌控着她一切的女人,发起了反击?
“我……”她想解释,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声音却卡在喉咙里。
莫丽甘没有说话。她只是缓缓地、从那张象征着王座的扶手椅里,倾下了身。火光在她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深刻的光影,她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跪坐在了安洁的身后,将她娇小的身体,整个地、不留一丝缝隙地圈进了自己的怀里。
安洁的身体瞬间一惊!
莫丽甘的胸膛紧紧地贴着她的后背,坚硬而冰冷,不带一丝柔软。她的双臂从安洁的腋下穿过,环在她的身前,十指交握,形成一个无法挣脱的、冰冷的囚笼。她的下巴,则轻轻地搁在安洁的肩窝处。
浓烈的、独属于莫丽甘的冷冽气息,混合着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干燥暖意,如同最霸道的毒药,瞬间侵占了安洁的每一次呼吸,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别动。”莫丽甘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低沉、沙哑,带着一丝近乎叹息的压抑,“让我看看……你这步棋,究竟想走到哪里。”
她的手没有再引导安洁,只是维持着这个禁锢的姿态。但她的心跳,那颗沉稳得如同精准节拍器的心脏,正隔着薄薄的胸腔,一下,一下,沉重而清晰地,敲击在安洁的脊背上。那不是安抚,是宣告,是擂响的战鼓。
安洁被这双重的禁锢(身体的与心灵的)彻底困住了。她甚至能感觉到莫丽甘的呼吸拂过她的颈侧,温热而平稳,却带着能灼伤皮肤的危险温度。她放弃了所有思考,所有的感官都被迫集中于这场近在咫尺的、无声的交锋上。
她看着棋盘,也仿佛……看着自己的命运。
“你很有天分,安洁。”不知过了多久,当棋局最终以一种惨烈的、近乎同归于尽的方式走向和棋时,莫丽甘终于开口。她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发现稀世珍宝般的、近乎颤抖的赞叹,和一种更深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占有欲。
她凝视着安洁那双因精神高度集中而重新蓄满水雾的冰蓝色眼眸,唇角缓缓地、缓缓地勾起了一抹极其复杂的、近乎愉悦的微笑。
她说:
“天生就该是……我的对手。”
她没有说“伙伴”,也没有说“宠物”。
而是“对手”。
这个词,像一道无形的契约,在这片由火焰、棋盘和无声厮杀构筑的二人世界里,将她们的灵魂,以一种更加危险、更加平等的、相互依存又相互博弈的方式,彻底地、永恒地纠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