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既减轻他们的负担,又不会惹人眼红。
怎么会有这么口是心非的人呢?
明明心怀大义,偏偏要自污为视财如命的小人;明明那么喜欢他,偏偏一开口就要赶他走。
元昉心中一片柔软,情意满满地凝视着身边的人,眼中有抑制不住的思念。
他放下布巾,却没急着穿上衣服,大喇喇袒着上身,小麦色皮肤上疤痕道道,为这具血肉之躯增添了几分勇猛壮烈的气息。
他在钟情身边大马金刀坐下。
“无名兄不肯跟我走,那我也赖在这儿不走了。”
钟情倍感头痛。
“我倾慕山中生活,无心下山。元兄既然已入主晓城,还是快快回去为好。如今世道混乱,只怕久则生变。”
“无名兄不必担心,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山中连日雨水,潮湿不已。门外不是还有人在等着吗?元兄还是回去吧,莫叫他们担心。”
元昉一拍脑门:“差点把他俩忘了。”
他翻窗出去,几步就爬上墙头,对着外面两人喊道,“你们先回去。无名兄不肯出山,我怕是得住上几日,才能劝动得了他。”
他刚要下去,想起什么,赶紧补道,“哦对了。我先前为无名兄准备的房间,一定要日日打扫,不可怠慢!”
话音未落,人已经从墙上消失不见。
墙外两位能言善辩的谋士硬是一句话也没插上,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公出现又消失。
梁谌气急:“这庄子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他这般挂念?被人追杀,我等焦急不已四处寻觅,他倒好,在这儿一躲就是大半个月;如今攻下晓城,百废待兴,他竟然又钻这深山老林里来!莫不是什么狐狸精勾了他心魄去不成!”
一旁年长者老神在在:“或许这里当真住着一位世外高人呢?”
“什么世外高人,会偏安一隅三番四请不出?我看就是一介沽名钓誉之人罢了!”
宫老先生微微一笑:“主公当是有分寸的,小友还是先与我一同回去吧。”
元昉翻回来,蹲在窗上像只大猫。
他咧嘴笑道:“好了,我已经把他俩打发走了。”
钟情停笔,静静抬眸:“你到底想要如何?”
“想你跟我一起走。”
钟情直视着他,突然笑了一下。
只是嘴角扬起很浅的一丝弧度,那一瞬间却有如冰雪消融春回大地,看得元昉直接痴了。
“随你。”
钟情淡淡说道,心中已经开始考虑搬家的事情。
接下来几日,钟情每日正常作息,就跟看不见身边这个大高个似的,对他的话也置若罔闻。
这些天他只理过元昉一次,仍旧是不说话,只不过画下农机图纸随手丢过去罢了。
他心中不算太着急——元昉现在是一城之主,能有多少时间耗在这里?就算他忍得了,部下将领也忍不了,再过几日就会上山来,抬也要把他抬走。
这几日元昉也渐渐安静下来,要不就是琢磨农机图纸,要不就是盯着钟情发呆。
钟情在画一幅小园秋景图。
画已经到收尾阶段,笔墨走势随心所欲不拘一格,既有铺毫写意,也有工笔细描,还浓浓地上了色,画得浓墨重彩花团锦簇。
这小园的确是花团锦簇的。
元昉第一次见时还觉得奇怪,以为像钟情这般性子冷淡的隐士,园中种的也该是风雅的梅兰竹菊四君子。
但这里一位君子也没有,有的都是山茶、海棠、牡丹、杜鹃这样花开烂漫、娇艳无比的花种。
不过那时他心中只有他的无名兄,并未注意到这些小事。现在想想,无名兄似乎本就和那些只会空谈的隐士不一样。
他不仅懂得如何改造农机,还懂得天象农时。
每逢天要下雨时,他便先一步摇着轮椅出门,给那些名贵娇弱的花儿撑上小帐篷,不叫雨水打伤花瓣。若是雨来得急又没有征兆,他还会差人去通知山脚下的佃户收拾晒场。
他果真是位隐士吗?
还是如那两位谋士所说,之所以隐居山中,是为求明主三顾茅庐呢?
元昉看着那画中花朵,突然问:“书中说君子不可居无竹,无名兄是世间罕见的君子,怎么园中一根竹子也不栽种呢?”
听见“竹子”二字,钟情心口没来由地一滞,开口更淡漠几分。
“与你何干?”
“隐士不都爱以竹自比吗?可无名兄不仅园中不种竹子,房中也无一物由竹子所制。”
元昉一指桌上用来点灯的火折子,“此物常用竹筒所制,也被换成了黑木。”
不等钟情回答,他又自问自答:“不过想想也对,无名兄本就是君子如竹,其他竹子哪能比得上你呢?”
他语气潇洒自然,但听在钟情耳里简直就像是在阴阳怪气——竹子难道就是什么赞美人的好话吗?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