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韩昭训的哭诉隐隐传了进来,没什么新鲜词儿,“我没有……不是我……殿下……真的不是我……”
她已经在外面跪了许久。
除了跪,她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表明自己的清白。
言云枝厌烦地扭过头,“她不会承认的,顶多说自己没站稳。算了,左右我也死不了,殿下打发她回去吧。我一个小小孺人,受不住她这般大礼。”
太子沉吟片刻道,“表姐放心,这件事,孤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虽然心里有了几分相信言云枝,太子还是习惯用事实说话。总要叫人心服口服才是。
但东宫又没有合适的人来调查此事。太子身边能用的,多是幕僚属官之类,不方便出入东宫内院。
太子就想到了姜绿宝,他见识过她的聪颖。
“你家姜姑娘若是得空,请她替孤查出真相吧。”太子同镇北王世子穆二熙提起这件事。
穆二熙并不想绿宝卷入东宫的是非中,但太子说“你家”耶。
他微微翘起嘴角,矜持地说,“我帮殿下问问。”
绿宝务实得多,太子有命,她哪敢不从?
只是,没有物证,唯一的目击证人还是言云枝的丫鬟,那丫鬟言之凿凿,韩昭训着实不占什么优势。
绿宝审问丫鬟月见:
“你说韩昭训处心积虑将言孺人引到湖边?那你也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她的想法?说不定她是恰好与言孺人走到湖边,恰好 脚滑没站稳,恰好不小心把言孺人撞进了湖里呢。”
旁听的太子和穆二熙对视一眼,绿宝这话问的,很有些公报私仇的味道。
很明显,月见也是这么认为的。
“姜姑娘与我家姑……我家孺人素有嫌隙,处处偏帮韩昭训也不奇怪。”
她跪在地上,很有些愤愤不平,“当时我家孺人说湖边风大,不如去前头园子里走走。但韩昭训说她心烦意乱,吹吹冷风也好,硬是劝着我家孺人往湖边去了。”
月见低头抹泪,“谁知道她存了这样狠毒的心思。”
绿宝奇道:“韩昭训想谋害言孺人,她支走了自己的丫鬟,没支走你?”
月见不慌不忙道:
“原是也要打发奴婢走的。只是奴婢心里不放心,拼着得罪韩昭训也不肯离开,只是站得稍稍远了些。虽听不到韩昭训和我家孺人的谈话,但足够看清她们的一举一动。”
绿宝微微一笑。
月见心里“咯噔”一下,逐字回忆自己刚刚的说辞,觉得并没有哪里露出马脚,遂又镇定下来。
“也就是说,初来乍到的韩昭训,在殿下临幸了其他五位姑娘而没有临幸她的时候,不是想着在殿下身上花心思,而是嫉恨起言孺人?”
绿宝更好奇了,“殿下又没有宿在言孺人屋里,她嫉恨谁也轮不到言孺人啊。”
月见也不知道绿宝是真好奇还是假好奇,只得红着脸往主子脸上贴金:
“我家孺人虽然位分低,但是出身显贵又进门最早。韩昭训便以为东宫内院由我家孺人打理,以为……都是我家孺人安排的。”
绿宝长长“哦”了一声,“所以,韩昭训也不努力努力争宠,就选择和你家孺人同归于尽啦?这气性可真够大的。”
她东一榔头西一拐杖的问法把月见问懵了。
“何来……同归于尽?”月见结结巴巴问,莫不是韩昭训自裁了?
穆二熙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大概知道绿宝想说什么了。
“你想啊,韩昭训当时是一个人,你们却是主仆二人。她一有动作,你马上就能嚷嚷起来。而更远的地方还有值班的内侍和宫女,听到声音就能赶过来。”
绿宝抽丝剥茧,笑盈盈看着月见,“这种情况下,韩昭训还选择了推言孺人下水,可不就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吗?”
“在东宫内如此堂而皇之地行凶,唯有死路一条。”绿宝的声音阴冷而森然,“你说韩昭训会这么蠢吗?陛下会把这么蠢的女人赐给太子殿下吗?”
太子看了一眼穆二熙:你家未婚妻可真会扣大帽子。
穆二熙:过奖过奖。
月见哪里敢置疑当今天子的决定?冷汗涔涔辩解,“也许她当时没有想那么多……说不定是她与我家孺人一言不合,一时激愤也未可知啊!”
很好,就等着这句话呢。
绿宝居高临下看着月见,“这么说也说得通,但是一开始,你说韩昭训是处心积虑。”
“当着殿下的面儿就敢信口雌黄。”穆二熙默默补刀,“欺君犯上,论罪当诛,诛九族!”
太子:“……”
倒也不会。
月见脸上血色全无,抖如筛糠,瘫软在地,“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奴婢听命行事,身不由己……”
她不是不忠心,然而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她的忠心不值一提。
至于她听从谁的命令,已经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