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绝对不像是他显露出来的那样病弱无害。
似乎是察觉到薄倦意和秦悬渊目光下的警惕,裴柞雪轻声笑了笑:“我这病说严重也并不算严重,只是一些先天顽疾罢了,裴某此次冒昧邀约,却是想请求薄少主能出手为我诊治一番。”
“……我并非医师。”少年蹙起眉。
“这个裴某自然知晓。”裴柞雪无奈地苦笑一声:“但裴某的身体实属药石无医,寻常的药物不过只能缓解一二,想要彻底痊愈或许只有薄少主能帮这个忙了。”
说着,裴柞雪伸出了他的手腕。
从外表上看裴柞雪的情况或许还没有那么糟糕,可看到他的手腕时,薄倦意才发觉这位城主掩藏在那一袭白衣之下的身体竟是惊人的消瘦。
明明是成年男子的手臂,却活似个骷髅架子,皮肤之下看不到半点血肉,只有一根根鲜明的青色血管。
是让小孩子看了都会做噩梦的程度。
“很可怕吧?这样丑陋不堪的身体……”
裴柞雪自己倒是淡然,几乎每一个医师都会被他的身体情况给吓一跳。
可唯独他却要日日夜夜面对这具残破虚弱的躯壳。
薄倦意确实有些惊讶,但说害怕也没有多害怕,他早已经见识过僵傀制造的过程,比起那些寒魄蜘蛛离开人体后只剩下一具空壳的模样相比,裴柞雪如今的情况已然是好太多了。
他将手搭在对方的脉门。
薄倦意的第一感觉就是冷,仿佛他手下触碰的不是个活人,而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少年忍不住蹙了蹙眉,可他还是强行忍受着不适用灵力开始查探起裴柞雪的身体。
裴柞雪也相当配合,丝毫没有抵抗就放薄倦意的灵力进入到他的经脉之中。
这个举止也说明他对薄倦意是真的全然的相信。
但凡薄倦意想,他现在可以轻而易举就摧毁裴柞雪的经脉,让对方彻彻底底沦为一个废人。
然而裴柞雪越是如此信任,薄倦意的心中反而就越发警惕,他开始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查探下去。
就在这时,秦悬渊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耳边。
“放心,我在。”
剑修冷冽的嗓音低沉,却一如既往地给人予安心的感觉。
薄倦意的睫羽轻轻颤了颤,心里忽然安定了不少。
且不说这是在宴会上,裴柞雪要做什么也总得顾及着其他人,何况他现下不是一个人,他有道侣在身边,自然无需担心太多。
秦悬渊和薄倦意之间的那点动作根本就没有避着人,裴柞雪当然是发现了他们俩在悄悄传音,可他却像是没有看见一样,依旧平静地等待着薄倦意查探完他的身体情况。
薄倦意一开始还以为这只是一次平常的检查,可他越往下查探,心底的惊讶就越多。
“城主的身体……”他犹豫了片刻,在脑海中搜寻了半天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语。
说难听点,裴柞雪的身体可谓是千疮百孔、到了快要油灯枯尽的地步。
薄倦意不是医师,但医药不分家,基本的医理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裴柞雪如今的情况是体内的生机近乎断绝,五脏六腑皆有不同程度的损伤,游走在他经脉的时候,薄倦意只能感觉到冷,无穷无尽的冷。
那是一种来自死亡的寒意。
这种寒意遍布着裴柞雪的整个身体,随着对方的每一次呼吸,这种寒意也会在体内逐渐蔓延。
——如附骨之蛆。
如果只从身体上来看的话,裴柞雪已经和个死人差不多了,可偏偏他现在却还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这才是让薄倦意觉得奇怪的。
一个先天不足,经脉萎缩的人,按理来说对方应该无法修行,但裴柞雪的丹田处却有着一股可怕的力量。
而一个生机断绝,油灯枯尽的人,对方也不应该还活着,但裴柞雪却还活得好好的。
……如此种种特殊的情况,薄倦意也是第一次见。
“小少主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还活着?”
似乎是看出了薄倦意眼底的疑惑,裴柞雪主动开口替少年把话说出来。
薄倦意没有说话,但他那双漂亮的凤眸中明晃晃地显示着三个字。
——‘为什么’。
裴柞雪见状轻轻一笑,随即他回望着薄倦意的视线,目光平静。
“因为我想活,哪怕只剩一口气,我也想活下来。”
这个回答薄倦意并不意外,以裴柞雪的情况,对方如果没有坚定的信念活下去,他不可能忍受得住长期病痛的折磨。
只可惜……
“你的病我帮不了你,城主还另请高明吧。”
裴柞雪的情况不是寻常的医师可以解决的,薄倦意就更不可能有办法医治对方了。
面对少年的拒绝,裴柞雪却摇摇头:“你可以,除了你,恐怕整个上界再也没有人能治好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