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神容易送神难!”
谢泓衣警告道:“别对祂不敬。”
单烽双目刺痛,脑中晕眩,知道是尊者讳发作了,不由对这石像更多几分忌惮。
目光微动,石像衣袖的折痕里,居然栖着一点儿黑影。
飞蛾?
单烽心中一震,脱口道:“你在供奉缑衣太子?”
谢泓衣道:“那又如何?”
供奉自己的先祖,无可厚非。可放着宗庙的玉牌不拜,却独独供奉这么一尊古怪的雕像。
单烽霎时间了悟:“不,你供奉的是悲泉里的缑衣太子!幺蛾子对你说了什么?只有供奉了缑衣太子,才能让那些人从冰下出来?”
他能这么快反应过来,倒是出乎谢泓衣预料。
谢泓衣平静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单烽,这件事情,你别再插手。”
“你有十成的把握?”
“没有。”
“那你还与虎谋皮!”
“单烽,要是事事求全,我早就死在壁画里了,你明白么?”
“可现在不一样,还有时间,你还有我!”单烽一想到壁画中那道白骨支离的影子,心中更是发沉。
炼影术总是在绝境中带给谢泓衣出路,可这一条路,却远比镜花水月虚幻得多,也残酷得多。
谢泓衣道:“没有时间了。”
“你怎么能信它?”单烽烦躁道,“它摆明了是要祸害你。霓霓,我就怕,哪天你一回头,连自己也不认识了。”
谢泓衣没再搭理他,而是静静凝视着神像。
尊者讳似乎对他失去了效力。
长留两代太子,就这么奇异地辉映在月色下,镜花相对,触目惊心。
趁着单烽手劲微松,谢泓衣一把扇开他,自顾自跪坐在蒲团上。
单烽紧跟着半跪在他身边,求拜另一种菩萨似的,微微低头,始终让眼睛虔诚地正对着他。
“霓霓。你要想复仇,我已经找到了别的路。很近,也很快的。”
谢泓衣道:“羲和舫选的路,我不信。”
单烽道:“包括我在内?”
谢泓衣道:“你不只是你,我也不只是我。你不是一直都很清楚这件事吗?”
说话间,有斑斓的光影穿过殿门。
是用术法成群放飞的鱼灯,在高台边洄游。宽大的鱼鳍摆动,汩汩声里,天、地、神龛,还有他的眼睛,都泛起澄明的水波。
单烽看得出神,道:“霓霓,你看看他们。你辛辛苦苦建成的这座城,那么多爱戴你的城民,要是因那幺蛾子毁于一旦,你舍得么?”
谢泓衣凉凉道:“我没有求着他们来此定居。既然来了,就是我的了。即便要他们去死,他们也是甘愿的。”
单烽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怎么会说这种话?”
谢泓衣漆黑双目中,更流转着一丝邪气。他倾身而前,一把抓住单烽的衣襟,道:“你以为是什么让他们活着——是恨啊。”
话音未落,那两个趴在门边窥探的小道童,突然嘶叫起来。
眼珠泛白,满口利齿暴凸,脸上青紫纹路密布。
吱嘎吱嘎吱嘎!
令人牙齿打颤的碎裂声,就在皮肤下蔓延。单烽对此极为敏感——进城之初,雷氏商队就曾受雪瘟的重创,这两个道童的症状,只重不轻。
单烽心中说不出的悲哀,反握住谢泓衣冰冷的手:“他们已经是冰尸了,霓霓!”
谢泓衣屈指叩了叩地面,两个道童便如溺水般,一点点陷了下去,脸上的狰狞也散尽了。
“我只能让他们活一夜么?”谢泓衣自言自语道,“难道我只为让他们活一夜么?”
可这话里并没有自怜之意。反而透出一股令单烽不安的疯迷意味。
单烽索性拉起他,向殿外走去:“霓霓,强留逝者在世间,真是好事吗?”
谢泓衣落后一步,看着单烽高大的侧影,目光微微闪动了。
单烽的手握得很紧,体温毫无保留,唯恐他从指缝里漏出去。
他想笑单烽同样执迷而不自知,他也知道,单烽想让他看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