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唐珩这时也不想去猜了。
“没事儿。”他说道,“你担心我,我能理解。”顿了一顿,又重复了一遍,“我能理解。”
唐珩能察觉得到,江封本来是想说些什么的,只是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又忽地噤了声。过了一会儿,他才听见江封再次开口道:“我先帮你做精神疏导。”
唐珩没有应好,也没有拒绝。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身位,径直在床上躺了下来,作出一个方便入睡的姿势,只剩下一只别扭地伸出的手,仍留给江封握着。
唐珩道:“我困了。让我先睡一觉。”
于是,江封便认为他是默许了。
话音落下之后,哨兵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和缓,细细小小的,一如每一个情人间温存以后该有的夜晚。如果忽略地板上依旧散落的那一地狼藉的话。
江封生怕精神疏导的过程会打扰到唐珩的休息,打算将其留在唐珩入睡了之后。
他知道唐珩一直没睡,也不说,就只携着唐珩的手,静默地坐在床边。
半响,在一片寂静之中,唐珩又忽然开口了。
“你就待在这里,哪里也不准去。”唐珩闭着眼,或许是身体完全放松了的缘故,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因而显出一种近乎于绝情的冷硬,“等我醒来了,我有话要问你。”
江封拢了拢握着唐珩的手指。
“好。”江封应道。
……
等江封做完精神疏导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哨兵睡得很熟。因为一只手被江封牵着,睡梦里,他无意识地翻身转向了江封所在的位置,然后就这么继续睡了。疼痛耗费了太多精力,唐珩累得狠了,鼻间打出细小的鼾声。
江封就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唐珩的睡颜。
被雨水打湿的衣服已经被体温烘得半干,这个时候,江封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冷了。他揉了一揉发胀的眉心,偏过头去,便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阿布。
金雕站在床尾,它收拢了翅膀站着,庞大的身体在阴暗中化作一团模糊不清的深黑轮廓,只有那一双眼睛还是亮着的。被那双琥珀般的锐利鹰目盯着,江封顿了一顿。
不知怎么地,他忽然生出了一股无所遁形的惶然。
……
数天之前,就在江封找过林沐的第二天,江封收到过邹秉宣发来的讯息。
由于那个哨兵的冷漠性格,二人之间也没有什么直接的利益关系,是以江封很少与他有除了公事以外的联系,更谈不上什么过密的私交。
那段讯息的发送,走的是加密通道,内容很少,只有两句话。
——你看过了那份文件。
邹秉宣没有点明,但江封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他说的是黑暗哨兵培养计划。
这个“计划”在军部内是一个秘密,明面上,一般的手段甚至完全发现不了它存在的痕迹。对此,江封以前也只是略略地听温景焕提起过几句,直到最近,才真正地动用能量去查。
江封直接去了一趟南一主城的核心档案室。他使用了自己的权限豁免权,找寻许久,才最终在底层的资料中发现了与之相关的内容。
为了保密,就连李擎都不知道他那一行的目的。
而现在,邹秉宣就差直白地告诉他,我知道了。
邹秉宣的权力在政局内并不大,由于权力掣肘,就连在“黑暗哨兵”这一话题上,邹秉宣也没有什么真正的特殊话语权。
邹秉宣知道了,那么其他人也应该知道了。
包括温景焕,包括肖晖。
看着邹秉宣发来的这一条讯息,江封不由地陷入沉思,面色也难得的变得凝重难看。然后,没过多久,他又收到了来自邹秉宣的第二条消息。
——如果不是一笑,我那时绝对不会如此选择。
一笑,孙一笑。
对于这个名字,江封并不陌生,那是邹秉宣恋人的名字。
她也是一名哨兵。
……
像是陷入了一片混沌,周围的一切都扭曲得分辨不出原貌,只有一股声音在耳边怪异地响着,像是粉笔狠狠划过黑板的尖锐,又像是有人在大笑,还是在哭?
唐珩觉得自己是一只被困于囚笼的兽,莽撞地想要挣扎逃离,跑到筋疲力竭,却发现始终在原地徘徊。
终于,一道光出现在了视线终点。
他心下一喜,匆忙向那光源处奔去……
唐珩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明亮的阳光从未关上的卧室门外洒落,明明暗暗地照亮半个房间。
唐珩下意识地想要调低视觉的敏感度,又忽地意识到这光线强度的恰到好处,没有给他带来半点不适。兴许是睡得太久了,身体还是僵硬着的,但是除此之外,所有感官都驯服地工作着。
精神图景内,雨后初霁。林中是流动着的焕然一新的绿;蚂蚁排成了行,小心翼翼地绕过湿润泥土中的水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