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向坐在床边的黎予,对方正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削着苹果,刀刃贴着果皮,一圈圈的苹果皮垂下来,没断。
……
耿星语翻了个白眼。她现在想削她。
“黎予。我不方便吃饭。”
耿星语等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想要等这个傻狗反应过来是不大可能了。
黎予这才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后知后觉的慌乱,像是突然开了窍。她连忙放下苹果和刀,起身快步去洗手间洗了手,回来时手里还拿着湿纸巾擦了擦。
她端起床头柜上的饭盒,拆开一次性筷子,递到耿星语嘴边,声音有点含糊:“那我……我喂你吧。你下次上课可得在再认真点…”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耿星语快被她的这些小反应萌死了。
黎予的手僵硬得很,像是刚长出来似的,每喂一口都要顿一下,脸还别向一边,不敢看耿星语的眼睛。耿星语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的那点委屈和别扭早好像开始散了。
算了,不逗她了。
吃了小半碗,耿星语就摇了摇头,对着黎予摆了摆手:“我还有点难受,没什么胃口,吃不下了。”
黎予本想劝她再吃点,可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又把话咽了回去。实在不想吃,勉强也没用。
她放下饭盒,又拿起刚才没削完的苹果,继续削着,削好后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进带来的小塑料盒里。她自顾自地忙着,没注意到耿星语正坐在床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刚才黎予跑出去时的失落,在这一刻,彻底被眼前的人抚平了。
“黎予,我想喝水。”耿星语轻声说。
黎予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拿过刚买的矿泉水,拧开瓶盖递过去,还细心地提醒:“有点凉,你慢点喝。”
……
“黎予,我想吃你刚刚切的苹果。”
……
也只有趁着生病,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让她陪着自己,让她依着自己吧。想到这里,耿星语刚才散去的失落又悄悄冒了出来,一直到黎予把她送回家,都没缓过来。
其实黎予的情绪也复杂得很,一点都不比病中的耿星语轻松。被抓住的那只手残留的温度,喂饭时自己躲闪的眼神都在告诉自己:这根本不是作为一个家教老师照顾补习学生时该有的反应。
可她偏偏控制不住自己。晚上躺在床上,入睡前,耿星语那句带着委屈的话还在耳边萦绕,让她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好。
『“黎予,你不要走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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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啊大家,我女朋友脸皮薄,容易害羞,我们先走开一会儿。”』
黎予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像被丢上岸的鱼,惊魂未定地大口喘着粗气。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濡湿,贴在皮肤上,凉得发慌。
女朋友?怎么还是那个少女的脸?!
这个梦的诡异程度,丝毫不亚于鱼在天上骑自行车,荒唐得让她脊背发凉。
黎予向来睡得沉,打雷都惊不醒,鲜少做梦。今天这个梦倒好,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她瘫坐在床上,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脑子里乱得像被猫抓过的线团。
梦里的自己不仅谈恋爱了,对象还是个女生?而且这个所谓的“女朋友”,还是那个只在学校见过几次、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女孩?
即使黎予清楚这是梦,知道梦境本就没什么逻辑可言,可心脏还是被这荒唐的情节攥得紧紧的,震惊得说不出一个字。
窗外的天还没亮,黑蒙蒙的像块浸了墨的布,连远处的路灯都透着层模糊的光晕。
怎么都十月了,源江夜里还是这么闷?热气裹着汗黏在皮肤上,难受得紧。她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指尖触到滚烫的皮肤,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也出了层薄汗,连忙爬起来想去洗把脸降降温。
黎予最后决定洗个澡。
蹑手蹑脚收拾好浴室,她轻手轻脚地溜回卧室,生怕吵醒隔壁的人。刚躺回床上,目光就不由自主地飘向床头那束插在矿泉水瓶里的白山茶,花瓣还是雪白雪白的,连边缘都没卷边,淡淡的香气像缕烟,慢悠悠地飘进鼻腔。
她又想起白天的事。林阿姨和易老师并肩坐在小电驴上,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幸福得像一幅画。
或许,这个梦就是因为白天看到了她们,才会胡思乱想出来的吧……黎予对着天花板眨了眨眼,试图给自己找个合理的解释。
可梦里那个少女的脸,又该怎么解释呢?
黎予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翻了个身,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鼻尖萦绕着山茶花香,意识渐渐模糊,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黎予是被浑身的燥热烫醒的。她伸手摸了摸额头,指尖刚触到皮肤就猛地缩了回来——滚烫得吓人,像是贴了块烧红的炭。居然发了高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