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当头一棒,冯谁瞬间清醒过来。
是啊,他为什么生那么大气?
因为赵知与不爱惜身体的行为,让他想到了早年的老方,死犟不肯去医院,咳得老脸涨红,还没事人似地上蹿下跳地干活,逼得冯谁给她下跪磕头吗?
可那是老方,是他的血亲至爱。
赵知与是谁?
他的雇主。
冯谁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昏了头吗?
他对赵知与的感情,连朋友都算不上,撑死算个熟人。
冯谁一下子冷静下来。
赵知与这句话是还在赌气的意思,小孩子心性,觉得你凭什么管我,你是我谁啊。
冯谁眼神变了几变,轻声说:“对不起。”
赵知与似乎没料到他会道歉,脸色别扭了会,哼了一声:“没关系。”
冯谁朝他笑笑:“我只是关心少爷,怕你身体有个好歹,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呢。”
“是,是朋友。”赵知与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说话都结巴了些,飞快看一眼冯谁,“只要你愿意。”
冯谁走近了点,取过他胡乱塞在胸前口袋的手帕,替他擦了擦脸:“我当然愿意。”
赵知与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把脸,小心翼翼看冯谁:“你不嫌弃我笨吗?”
冯谁说:“你也没嫌弃我穷。”
赵知与的脸又红了点,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碎钻似的,声音里的雀跃怎么都藏不住:“那我们是朋友了?”
冯谁有些恍惚,这句话好像不久前也听过,当时他很清楚,只是场面话。
但现在,很明显在赵知与的世界里,是真的要给冯谁盖个戳,把他列入了朋友范围。
怎么弄的?明明白天还是冷冰冰的,不久前还说讨厌自己,刚来时甚至害怕他。
只是给他喝了点甜甜水,再吵个架,就成朋友了。
赵知与希冀地看着冯谁,干净的眼睛一望就能到底。
冯谁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胸臆中交杂的情绪是什么,负罪有之,羞愧有之,自我厌恶有之。
但更多的是庆幸。
他没想到赵知与这么好骗。
第8章
“嗯。”冯谁说,“是朋友了。”
与少爷成为朋友后,时间如常向前推进,赵知与笨拙冷酷的表演谢了幕,代之以真诚而自然的情感流露。
谁都看得出来,小少爷很喜欢新来的保镖,总是叽叽喳喳地凑在一起说话,排球训练,羽毛球课上,冯谁就是他的御用陪练员。
换了别人少爷就不干了,非得等冯谁来了才行。
张正时不时向冯谁投去莫测的眼神。
下人乃至管家对冯谁的态度,都谨慎了许多。
但这一切冯谁都无知无觉,因为他已经没心思去感受身边。
冯谁感觉自己往前了一步,却不经意站在了悬崖边上。
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很快就要达成目标了,究竟是怎么站在了危险的悬崖边上的呢?
冯谁不明白心头复杂的情绪,但是赵知与干净得像深山湖泊一样的双眼,弯弯地看向他时,冯谁陡然明白了。
赵知与就是那道悬崖。
这天赵知与的钢琴课恢复了,尽管不愿意,但还是得乖乖地去琴房待上一个小时,阿布替了冯谁,冯谁难得下了个早班。
他把浴缸放满水,将房间里一日一换的百合花拿到浴室里,大音量的音乐声响起时,他将疲乏的身体缓缓沉到了温暖的水流。
他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下意识搓了搓手指,再次想起自己已经戒了烟。
想喝酒,但想到随时都可能被召唤的工作,纠结了片刻就放弃。
他闭眼缓慢地呼吸,缓解对酒精和尼古丁的渴望。
轻微的,刻意隐藏的脚步声在萨克斯乐音的间隙里响起时,冯谁睁开了眼睛。
他正对着浴室的门,没有动作。
不管是谁,是敌是友,冯谁都不想过分暴露自己的底牌。
一个仗着年轻,身强体壮的保镖,没有经过专业训练,不论是敏锐度,反应速度,都该差点意思。
冯谁垂下眼睛,仿佛全身心沉浸在音乐和热水浴里,身体却已经蓄势待发地绷紧。
脚步声在浴室门口停了下来。
冯谁摸到了一小块金属,大概是个银质烛台,很小,放在浴缸和墙的夹角上。
按摩装置翻搅水花,音乐停了一会,大概开的单曲循环,又从头开始唱了起来。
晚风掀动白色窗帘,冯谁静静地看着门口。
门打开了,后面鬼鬼祟祟的人影对上冯谁淡定的目光,怔了一下。
赵知与。
冯谁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
“你不是在上音乐课吗?”
“已经上了四十分钟。”赵知与走了进来,“你在听什么?”
“四十分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