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金属逐渐被她的指尖捂热。
心防上的那道裂痕,在今夜烟花的轰鸣和他沉默的温柔里,似乎又无声地扩大了几分。
——
自那枚烟花书签悄然落入舒榆口袋,又过去了两日。
漓江的天,孩儿的脸。
清晨还是晴空万里,午后便毫无预兆地堆起了铅灰色的云层,闷雷在云间滚动,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潮湿与压抑。
舒榆坐在画室里,面前的画布依旧是一片混沌的底色。
她尝试将那天烟火晚会的绚烂与心底的悸动付诸笔端,可调色盘上的颜色却总是显得苍白无力。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冰凉的金属书签,“l”的刻痕几乎要烙印进她的皮肤里。
李璟川没有再出现,也没有只言片语。
那晚他沉默的离开和这枚无声的书签,像两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至今未曾平息。
她烦躁地放下画笔,走到窗边。
江风带着浓重的水汽扑面而来,吹动了案头几张未压实的画稿。
一场酝酿已久的夏雨,终于滂沱而下。
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瓦片和青石板上,噼啪作响,瞬间模糊了窗外的世界。
雨水汇成水流,沿着窗玻璃蜿蜒而下,如同她此刻理不清的烦乱心绪。
看着窗外她忽然想起,早晨出门写生时,好像将一本常用的速写本忘在了常去的那座临河凉亭里。
那本子里有她近来许多珍贵的灵感碎片和草图,若是哭了或被泡湿的话可就糟了。
几乎没怎么犹豫,她抓起一把伞便冲入了雨幕。
雨水被风挟裹着,斜斜打来,伞骨在风中艰难地支撑。
等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到凉亭时,裙摆和鞋袜早已湿透,冰凉的布料黏在皮肤上,带来一阵不适的寒意。
速写本果然还在石凳上,被亭子边缘溅入的雨水打湿了一角。
她松了口气,将本子小心翼翼护在怀里,转身欲走。
却在亭口顿住了脚步。
雨幕朦胧中,一道熟悉的挺拔身影正撑着黑色的长柄伞,沿着河岸快步走来。
是李璟川。
他似乎是朝着画室的方向,步履匆匆,裤脚也被雨水浸湿了深色的一片。
他也看见了她,脚步明显加快,几步便来到亭下,收起了伞。
“这么大的雨,怎么跑出来了?”他的眉头微蹙,目光快速扫过她湿漉漉的头发和紧贴身体的衣裙,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更多的却是关切。
舒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李璟川着急的样子,往常他永远是那副深不可测的样子。
她怀里抱着湿了一角的速写本,有些狼狈地站在原地,“我出来拿落下的本子。”
她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问,“你呢?怎么又来了?”
这雨天的突然出现,比烟花费尽心思的偶遇更让她心慌。
李璟川的视线落在她护在怀里的速写本上,眼神柔和了些许。
“刚好在附近市里调研结束,顺路过来看看。”
他的解释依旧简洁,却不再像以前那样无懈可击,反而透着一丝只是想来的意味。
他看着她微微发白的嘴唇和单薄的衣衫,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穿上,淋湿了容易着凉。”
“不用。”舒榆下意识地拒绝,他的手却已不由分说地将带着体温和雪松气息的外套披在了她肩上,宽大的外套瞬间驱散了周身的寒意。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重新撑开伞,示意她靠近些。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同撑一把伞,距离比烟火那晚更近。
他的手臂稳稳地举着伞,大半边伞面都倾向她这一侧,自己的肩头很快便被雨水打湿。
舒榆裹紧了他的外套,鼻尖萦绕着他独特的气息,混合着雨水的清新,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包裹着她,同时也让她更加心乱如麻。
她也不明白,明明自己也带了伞过来,怎么李璟川一说“走吧我送你”他们就共撑一把伞了。
舒榆反思着自己。
一路沉默,只有雨声哗啦。
直到画室门口,她将外套脱下来还给他,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微凉的手背。
“照顾好自己。”李璟川接过外套,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像是要确认什么,“我晚点还有行程,先走了。”
他深深地看了舒榆一眼,也不等舒榆回答,似乎也是并不需要她回答什么,再次转身投入雨幕,身影很快模糊不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