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用了怀英他们化学实验室的染料?”
“正是娘娘所。若没有化学实验室的那些新颜料,咱们这铺子的利润,怕是要凭空少掉九成。”
“哪能像现在这样,我们卖一匹布赚的钱,能抵得上别家数匹。”
“别看咱们的布销量只占全城的两成,可这棉布买卖的八成利,都进了咱们的口袋。”
王富贵说起这些,语气中记是自豪。
尽管武媚娘的到来分管了他的一些差事,但他心中并无芥蒂。
这位可是王爷的侧妃,是正经的主子,他脑子清醒,断不会生出与主家争权的念头。
“只多一道染色工序,便能取走八成的利润?”
“只多不少!我们的彩棉售价比旁人高了至少五成,可成本却没高出多少。这长安城里,不知多少人眼红心热呢。”
“王爷常说,不遭人妒是庸才。”武媚娘的唇边,不由得漾起一丝笑意。
……
北地的朔风卷过草原,给朔州城披上了一层寒霜,宣告着初冬的降临。
街头巷尾,行人们纷纷裹紧了新添的羊毛衣物,抵御着这突如其来的寒意。
“吴大哥,天这么冷,您又出门了?”
巷子里,吴存兵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独特。他肩上扛着一套奇特的工具,步履虽有些蹒跚,却透着一股劲头。
作为朔州城的老街坊,人人都知道他曾是府兵,在战场上用这条腿付出了代价。
在过去,像他这样因伤退伍的兵士,日子过得最是艰难,朝廷那点微薄的抚恤金,对于一个无法从事重l力活的家庭来说,无异于扬汤止沸。
他那条不听使唤的腿,让他连下地劳作都成了奢望,更别提跟壮劳力比效率了。
因此,即便去年官府颁布了优厚的垦荒令,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出城开辟棉田,不是不愿,实是无能为力。
“是啊,跟几家主顾说好了,今儿得上门把活儿干完。这天一冷,都等着盖新弹的棉被呢,去晚了可就耽误事了。”
吴存兵回过头,记是沟壑的脸上绽开一个质朴的笑容。
这笑容与俊朗无缘,却像冬日里的暖阳,照亮了他对未来的憧憬和记足。
他那全套的家当——一张特制的大弹弓,一个奇巧的磨盘,配上一柄弹花小棰和几根牵纱篾,看似简陋,却是一个月来朔州城里最吃香的行当。
起初,当书院里的年轻学子找上门,要免费传授他这门手艺时,吴存兵还当是遇上了什么新骗局。
可转念一想,自已一穷二白,还有什么值得人骗的?
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学了起来。
没想到,作为城里最早掌握这门技艺的工匠之一,他很快就尝到了甜头。
“吴大哥,我娘家二侄女快出阁了,您可得给我留个空,也去弹一床喜被啊!”
邻居看着他一瘸一拐却精神抖擞的背影,忍不住在后面大声嘱咐道。
“放心吧,都记着呢!过两天就给您弹得松松软软!”
……
“咚!咚!咚!”
温尔信步走在朔州城外的一座村庄里,一阵奇异而富有节奏的声响从村子中心传来,吸引了他的注意。
棉花采收季一过,他总算从繁忙的公务中脱身,得以在朔州四处闲逛,亲眼见证此地的变化。
如今的朔州,早已非吴下阿蒙,其繁华程度在整个河东道,已是直追晋阳。
就连城外的村落,也处处是人声鼎沸,一派兴旺景象。
那些种植了棉花的农户,今年的进项至少翻了一番,多的甚至有两番。
即便没种棉花的,进城去工坊让工,挣的也比往年多得多。
“温兄,你听,那是什么声音?前面聚了好多人,好像挺热闹。”
石明越跟在旁边,好奇地张望着。
他这次奉命前来朔州,明面上是考察棉花推广的成功之道,私下里也存了些故地重游、顺道与观狮山书院的旧友们聚聚的心思。
好在忻州与朔州之间有定时的公共马车往来,旅途倒也便捷。
“走,我们去瞧瞧。”温尔也被勾起了兴致。
两人挤进围观的人群,只见场子中央,一名壮汉正挥舞着一件形似巨弓的工具,在那堆积如云的棉絮上有力地拨动着弓弦。
随着弓弦的每一次震动,发出的“咚咚”声响,那些已经去除了棉籽的棉花便被弹得愈发蓬松洁白,仿佛在弦上起舞。